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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座船在江中航行了数日,沿途荒洲,芦荻盈于两岸,秋风撼之,萋萋作响。每于夕阳西下时,但见水鸥队队,逐斜日而飞。入夜,则闻鹤唳长空,猿啼山谷,一种凄凉之象,使人愈增思家之戚。况黛玉本未尝一日离开过家门,在其年幼之时,其母褓抱提携,总是形影相随,不可须臾相离。满以为母女相依,将可生生世世,孰料慈母竟先她而逝,又孰料慈母逝后,弱质零丁,犹须奔此千里长途,天下最可怜者,莫过于无母之孤儿;若以无母孤儿,而寄食他人宇下,尤为至惨之事。又想到自己年幼多病,上既无亲母教养,下复无姊妹扶持,此去依傍外祖母暨诸舅氏姊妹,或可少减阿父内顾之忧。但家园大好,遽而长离,惜别之情,何时可释。凡此种种自己一身乃兼而有之,想想自己的境遇之可怜,真可冠绝千古。故舟进一尺,黛玉心中之痛即增一分,真所谓心随流水又回头啊。
黛玉此次投亲,同船相随的除李香兰和她的私塾先生贾雨村之外便是贾老太君派来接她的贾链和四五个仆妇。贾链与她虽有姑表之亲,但素未谋面,加之黛玉刻意避嫌,所以连日来与贾琏并无几句言语。李香兰受如海之托,照顾黛玉,但行前如海也未将自己与香兰之约告之黛玉,所以在黛玉心中香兰仍是个仆妇而已。慢慢旅程竟无一个可以倾诉心扉之人,整日除读几页书之外便是卧榻假寐,泪洒芳枕。
这一日傍晚时分,座舟行至一个小镇,天气甚为闷热,贾链吩咐停舟靠岸,明为表妹旅途劳顿稍事歇息,实则链公子在舟中憋闷数日,欲火难忍,而几个仆妇姿色平平,实难入链公子色眼;李香兰虽然美艳,毕竟是姑父家的人,自己纵流水有意,但恐落花无情,只能从长计议,眼下不敢唐突。所以船一靠岸,贾琏找了一个由头便登岸寻芳问踪去了。
傍晚闷热异常,黛玉尽管只着一身薄衫,仍出了一身香汗。“李嫂,李嫂。”
黛玉唿唤着香兰。香兰听到黛玉的声音就推门走进卧舱,见黛玉慵懒地斜卧榻上,一头青丝散在枕上,一只手撑着臻首,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藕臂,好一幅美人卧榻图。
“小姐有什么吩咐?”
“打点水,我想擦擦身子。”
一会功夫,香兰就在黛玉的卧仓中备好了浴汤。黛玉起身正准备轻解罗衫,抬头见香兰仍站在那里就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香兰走向前去伸手扶起黛玉。
“小姐,让我服侍你沐浴吧!”
黛玉一听心中一阵恼怒,心想自己清白之身岂能容外人觊觎,更不要说触碰了,于是晕着一张俏脸薄怒道:“你,你岂能想这种事?”
在黛玉看来,裸身相见即使在同性之间也是一件羞耻之事。香兰似乎早已料到黛玉的反应,并没有放开扶着黛玉的双手,轻轻用力一拉,黛玉又坐回到了榻上,接着香兰在黛玉面前跪了下来,叫了声“小姐……”
黛玉未想到香兰有此一着,虽然仆妇在主子面前下跪是常有之事,但黛玉却不喜这些俗礼,只是也没有去搀扶她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你有话尽管说,何必如此,教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香兰仍跪在那里,稳了一下心神说道:“小姐还是让我跪着说吧!有些话不对小姐说清楚,教我如何对得起老爷。”
黛玉见她执意不起,又听她提到了阿父,心中气苦,一歪身倒在塌上侧过身子不看她也不理她。
“小姐,你可想知道在你出门前的那天夜里我和你阿父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香兰面上一红,好在黛玉没理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那天夜很深